老万不老,也就三十多。大家这么叫他,是因为他爱走街串巷、收集旧物。
他自己也发现了,“姓万的一般都叫老万,很少有叫小万”,老万原名万俊,江苏滁州人,来南京已经16年了。
这些年“扫街”,老万搜罗了一万多件被人们丢弃的老物件——蝙蝠牌电风扇、海燕牌收音机、地球牌电钟、蜜蜂牌缝纫机——对于这些淘汰品,老万没有一点抵抗力。
老万用在上海做演出策划赚的钱拿去买这些旧物,前前后后花费超过百万。对于自己的收集,老万很得意,“南京人都看不到这些东西,更何况是外地人了,有些东西只有我这里才有。”
小时候,南京给老万的印象就是熙熙攘攘的莫愁灯会。后来,他辞掉了让人羡慕的“有编制的教师”工作,到南京艺术学院读书,又觉得南京其实恬静、淡然。再往后,结识了老南京门牌的收藏家高松,自此,他开始重新认识南京:“之前说到南京城,上学的时候我是没有办法走到它的身体内部的。那段时间是地毯式地走南京。老城南真正地块在哪里,下关是什么,中央门是什么,江东门是什么。就像谈恋爱一样,走进了南京的内心。” 和高松一见如故的相识,也让老万走上了收藏之路。
在老万的藏品中,最让他爱不释手的是一堆七八十年代的玻璃制品。“只要看到玻璃,我就忍不住想买”,老万说,“单独看,或者落满了灰尘看,你就觉得这是我们家不要的东西。当你收集了一百个或者是两百个,擦干净,放在追光下,你会发现它非常的漂亮,充满了人过去的智慧,和手工的痕迹。”
老万喜欢拿过去的东西和现在的作对比,他说,相比于过去民国的花瓶,现在的超市货实在是太不堪了。尤其是那些底部有落款的,“你看这个果盘,上海华商北洋厂出品”,这就是所谓的有‘款’,就像婴儿的胎记一样。”这些“胎记”,在老万的眼里,都是一个信息源。很多信息都藏在了时空里,有些人看得见,有些人看不见。
就算是一个果盘,也很有学问。“你看这些个果盘,这个是绿玻,那个是蓝玻,东南大学有个喷泉,檐口跟这个花纹一模一样。”还有他收的民国时代的座钟,“下关的马路沿、原来老邮大门的花纹跟我这个钟的花纹也是一样的。”老万一直试图让人们明白,他收集的这些旧物不是垃圾,而是南京的过去。
老万爱收集这些老物件,却没有“溺爱”它们。甚至摆放起来都很随意。前两年,老万在浦口的大马路七号搞过一间店,这间由老码头边上的仓库改造而成的小店有个风雅的名字叫“桐月春至”。在店里,一切都很随性,老古董放那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用老万的话说,不小心打碎了也就碎了,没关系,这就是它的命。
这家浦口的店现在已经搬迁了,但直到现在,还是会有很多人慕名前往。
现在老万收旧物不再走街串巷,名声在外,经常会有人给他打电话,让他到家里去收东西。老万曾经在一个深夜去买鼓楼岗的一扇晚清的门,“当时感觉自己像个盗墓的,实际上是忙到那时才有时间,我抬石雕抬到手抽筋。”
他的手机里存着几十个“拾荒人”的电话,他还“培训”他们,遇到别致的东西,别急着砸毁卖钱,先给他打电话。在老万心里,南京人本分、善良,给他打电话要送东西的人从不间断:“丹凤街那边,那个老爷子给我打电话,修了一辈子自行车,他收了一箱子自行车锁,他说我这个要送给你。老爷子如数家珍,各种各样的锁,怎么个设计法。他一说我发现,原来自行车锁里面也有乾坤。”
老万也会有烦恼,比如老物件一旦东西卖出去,或者坏了就没有了。当然,他也很有“野心”,他希望将旧物进行复制和传承,从中找到创意,再用新的工艺进行改良和复制,形成一个产业链,希望一直往下走。
收物收到后面,老万发现人好渺小,因为人都是物的过客,“你看这个桌子,清代中期的,已经两百多年了,他原来的主人早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