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剪子嘞——锵菜刀——”
你是否也在南京的小街小巷曾听到过这样清脆洪亮的吆喝声?
如今这样的声音在城市的街头越来越少,而有这样一位磨刀匠,从秦淮到建邺,从湖心花园到奥体,已经坚守了30余年的磨刀事业,风雨无阻,从未放弃。
“手套磨破了换一个,石磨坏了再换一个”
他叫陶恒风,是安徽当涂人,今年75岁,行走于南京街头坚持磨刀手艺已有30余年。
按孔子的说法,70岁已是应“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古稀之年。
▲磨刀匠陶恒风
别人的70岁怎么过?“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怎么说,儿女也已经工作稳定,孙儿绕膝,冬日暖阳铺满门头,老人窝进藤椅,表情安逸温和。
而陶师傅并没有选择这样度过晚年生活,在南京零下6℃的湖心花园北门,我们依然能看到他端坐在长条木凳上,静静等待一把待磨的刀来到他的手中。
对他来说,对待磨刀如同对待生命一样值得敬重。
▲陶师傅潜心磨刀
不久,就有附近的居民拿来一把剪刀,只见他系好围裙,依次从板凳的铁网中取出三块磨刀石,熟练地用刷子蘸一点儿水,先在砂轮上粗磨,之后换石中磨到细磨。
不时用拇指测试刀刃锋利的程度,直到刀刃锋芒闪亮。过程中他兴致勃勃地和我们讲解磨刀的步骤,告诉我们石头的材质、所用的工具,告诉我们磨刀的角度和技巧。
陶师傅的磨刀动作娴熟,看着他干活时的劲头儿,一点也不像年近八旬的老人。
▲三块磨刀石依次排开
伸出双手,能看到陶师傅十指老茧厚重,地上放置着他磨刀用到的塑胶手套,手套上七八个指尖早已磨穿。
“诶,这手套哎,我磨刀的,磨破了就换一个,石磨坏了也再换一个。”
难以预测这么多年他换过了多少工具,不管是石头的凹槽、手上的老茧、常年户外工作在他脸上印下的褶子,悄无声息地诉说者他30余年磨刀的心血。
▲陶师傅正在用的手套
“磨刀自由诶,在家不够自由。”
“我要磨不好刀,就挣不到钱,我也不识字,没法挣钱。”
究竟还要再做多久?
他说,只要活着,就一直会继续磨刀。
只身在宁30余年
自跟从师傅学会磨刀手艺后,陶恒风只身一人来到南京,从此开始了他的磨刀生涯。从秦淮到建邺,从湖心花园到奥体,大街小巷都曾出现过他的身影。
“以前在农村种田,生产队的。后来身体条件跟不上了,但家里还有孩子要养,不种田就没钱,就出来磨刀了。”
▲单人扛起工具
每天凌晨5点多钟起床,7点多钟出门,为什么要这么拼?
陶师傅说,“你晓得哪块有刀磨呢,要喊要叫,不是固定的地方。”
“今天到这块,明天到那块。到处跑,生意好要碰诶!”
▲走在回家路上
如今磨刀业在南京,不再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样繁荣了,来磨刀的徐大爷说,以前,家家户户都需要磨剪刀、磨菜刀,现在刀具廉价多了,不好用的就丢弃了,磨一把刀的费用,足以再买一把新刀具。
磨刀的价格从一开始的2毛3毛,涨到了现在的5块6块,磨刀匠逐渐消失在街巷,而磨刀的客人也几乎只剩老一辈。
外加现在电动磨刀器、磨剪器大行其道,磨刀这古老的行业日渐式微下来。
行业不景气,但靠这个手艺生存的他面对惨淡现状也只是无奈一笑, “我们饭量大哎,现在在外面干活,一顿午饭十几块钱我们都吃不饱。”
“回家烧点粥,配点酱吃吃就是一顿晚饭。”
▲陶师傅说着便拿起这罐几乎空瓶的“酱”
后来我们跟随他从湖心花园回家,他三步两回头地一路引导我们上了他平时熟悉的公交。
整整一个小时的车程,从建邺到秦淮,长路颠簸使人困倦,情况好的时候会有椅子坐下,人流多的时候却还要扛起沉重的板凳与磨刀工具在肩头,一直站到回家。
长路漫漫,数不清多少个早出晚归的日常或风雨交加的意外,为了磨刀,就这样默默坚守了30多年。
▲无论走到哪都会带着这张剪报,他说别人问起磨刀手艺如何,他可以用此作“证明”
“我不能给儿女负担”
当年心一横,只身来到南京磨刀,为的就是能靠这一双手养活一家儿女。
而现在他们过得如何?谈起这个话题,陶师傅一脸明媚的笑容。
三儿一女,都已成家立业,而自己也已经有了三个孙子。
“小孙子15嘞,上初中了;大孙子,上班了;第二个孙子上高中,明年毕业了,要考大学嘞!”
▲谈起儿女笑容灿烂
说起自己的孩子陶师傅止不住地表现出欣喜。
“家里有事呢就回去,家里没事呢就呆这里,生活自己照顾自己。”
平时儿女不在身边,他和家人的联系完全依赖一部手机。
而他对手机的使用只局限于接电话,并不会主动拨号。
▲说起儿女骄傲地掏出手机
“他们经常打电话过来‘把身体搞好点啊,你歇歇’‘不能马虎,你身体要紧。’”
健谈的陶师傅一边拿出手机放在耳边假装打电话的样子,一边笑着形容儿女对自己的关心。
他的家庭,一定是他内心深处柔软的港湾。
▲晚饭
▲师傅的鞋子
而我们不禁疑惑,明明是安享晚年的年纪,为何偏偏要一个人在外面打拼。
陶师傅唠叨了很多个理由:
“呆惯了也就喜欢南京了,家里待不来”
“家里没有这里自由。”
……
▲房子在铁轨附近,常有火车轰隆开过
而无论说什么,我们相信他真实的想法还是那一句,“我不愿给儿女负担,在家里会用他们的钱。”
忙碌生计了一辈子,是他对家庭的爱让他坚持,又是爱让他选择不给儿女“负担”。
“只要他们过的开心,我们怎样过都无所谓。”
▲陶师傅的床头
南京为数不多的磨刀匠
来到陶师傅的家,令人诧异的并不是房屋的简陋,而是这20平方米不到的小小屋子里,竟然住着四个老人,年轻的也已六十花甲。
而这四个人,都是只身一人在南京坚守的磨刀匠。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这是陶师傅的原话。
在磨刀行业里,他们相互结识,从此同行。
“一个人住房租贵,压力大。人在一起可以互相照顾,假如生个病吧马上打电话……”
据陶师傅说,这样的屋子在南京要1000一个月,四人分散磨刀,一起分担房租。
▲陶师傅回家需上窄窄的阶梯
年龄和地域的差异并不阻碍四个磨刀匠间的交流与照顾,反而是生活上更加心照不宣起来。
而这样一个几乎可以用‘破烂不堪’形容的小屋子,称得上他们在南京独独温暖的栖居地。
▲四人共用室外水龙头
▲四人共用一桶水
在偌大城市一隅,磨刀匠的身影渐行渐远,成了现代人心中即将消失的记忆。
而这四个人,或许正是南京最后的四个磨刀匠。
即使城市遗忘了他们,他们也彼此牵挂照应,最终惺惺相惜。
▲另一位磨刀匠
你若问他们,是否热爱自己所拥有的这份磨刀手艺。
四个磨刀匠腼腆笑着望向对方,他们不会给你肯定答复,他们甚至会告诉你,这一行很苦很累,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做下去。
▲四个磨刀匠中有一位当时在外工作还未回来
但我永远记得陶恒风的那句话,‘只要活着,我就会一直做下去。’这一句朴实无华的表达,也是这四位磨刀匠的心声。
这种用余生坚守的固执,有人说是匠心,有人认为是信念,而我觉得,这大概便是一种极致的热爱。
(来源:南京头条 编辑/钱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