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63号墓
漆面罩碎片
提取出来的木俑
仪征联营墓葬群
鸭头漆木器
鸭头漆木器下方的鸭蹼图案
5月23日,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探索·发现》栏目聚焦仪征联营汉墓群,全程记录了多个墓葬的发掘过程。一个又一个出人意料的发现,为这处汉墓群增添了神秘的气息,也让考古队员更加确信:这里,一定是西汉某些贵族精心挑选的长眠之地。
盗扰严重
考古队进行抢救性发掘
由于盗墓案件频发,2018年,由南京博物院考古研究所牵头进入仪征联营村,开展对村内汉墓群的抢救性发掘工作。
仪征联营汉墓群位于庙山汉墓西北1000米处。庙山汉墓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有专家推测,该处可能是吴王刘濞的墓地。由于联营汉墓群与庙山汉墓相距不远,处在庙山王陵区边缘,又与庙山汉墓的年代重叠,考古队员们都期待着,通过此次发掘能够找到仪征联营墓葬群与庙山汉墓的关系。
在墓葬群东北角,编号为M63号的墓是墓葬群中形制较大的一座,墓内有双棺。考古队员推测,此墓应为西汉中期的夫妇合葬墓。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双棺均已被盗,棺盖板的一边,有明显的被锯开的痕迹,近三分之一的棺内空间暴露在外。边厢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几乎已被盗掘殆尽。考古人员清理发现,该墓葬内只有位于棺木头部的头厢从盗墓贼手中逃过一劫,未被盗扰。
头厢,也就是靠近墓主人头部的墓葬。按照汉代的葬俗,头厢可以看作墓主人在“阴间”的客厅。在对头厢表层泥土进行简单的清理之后,掉入其中的头厢盖板也渐渐显露出来。考古人员期待着:在这层盖板之下,能够留有可以对墓主人身份进行验证的相关随葬品。果然,将盖板揭开之后,考古人员尚未对其进行细致清理就发现,其下方已经显现出丰富的文物遗存。
为了不对文物造成人为破坏,考古人员决定从头厢的一角开始清理——这样,才能为之后的清理工作找到立足之地。考古队员们将干净的垫布铺在棺木之上,整个身体趴在棺盖上,用这种极其费劲的方式,徒手对头厢进行清理。由于墓葬环境湿度较大,积累了千年的泥土十分黏手,其中还掺杂着交错的树根,给清理工作带来了很大不便。并且,随着清理工作的深入,头厢内出现了大量表面已经朽烂的木俑,而多件精美的漆木器就被这些木俑压在底部。由于头厢内文物排列复杂,并且没有足够的空间,使得清理工作一度陷入困境。
考虑之后,考古队员决定改变思路:先从双棺开始清理,为之后清理头厢腾出足够的空间。
收获连连
漆面罩、铜镜、铜璧
双棺的棺盖被移走之后,考古人员发现,棺内已经没有墓主人骨骸和大型随葬品的迹象。但是,为了不遗漏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他们仍然按照考古发掘的流程,进行细致的清理。
对棺室头部位置进行清理的时候,考古队员突然摸到了一片漆木器片;紧接着,又陆续提取出十余片大小不一的漆木器片。考古队员惊喜地发现,这竟是一件漆面罩!但是,由于盗墓贼的野蛮盗掘,漆面罩已经严重损坏,给后期修复工作带来了极大难度。
考古界普遍认为,俗称的“漆面罩”,即文献记载中的“温明”,是逝者下葬之后,盖在其头部上方的一种方形漆桶。这种葬俗兴起于西汉中晚期,《汉书·霍光传》中这样描述“温明“:“形如方漆桶,开一面,漆画之,以镜悬其中,以悬尸上,大殓并盖之。”
得知发现漆面罩的考古队长李则斌,立即下到墓内。他要在棺中寻找另一件重要的东西——铜镜。因为根据“漆画之,镜悬其中”的文献说明,古人下葬时,如果将漆面罩盖于头部,在漆面罩内也将安放一面铜镜。很快,考古队员便在漆面罩下方的泥土中清理出了一枚铜镜。这件铜镜的直径9.2cm,主纹饰是星云纹,外面一圈使用了连弧纹,制作十分精美。即使过去了千余年,仍然光滑平整、光可鉴人。
就在考古队员继续对棺材进行清理的时候,考古队员突然在棺木和头厢之间又发现一枚铜镜。这一现象让大家都感到十分奇怪:因为一般情况下,铜镜作为随葬品,通常只会被放置在棺内或者陪葬厢内,为何会在棺板和头厢板之间发现铜镜呢?这一发现十分反常。通过考古队员的进一步清理,终于发现,在棺板和头厢板之间的这一枚,其实并不是铜镜,而是铜璧。
原来,为了彰显墓主人的身份显贵,古人会利用各种宝石、金属装饰木棺表面,而这种情况也只有在汉代贵族棺椁中才会出现。这枚铜璧本应被安放在棺材头部中心的位置,因为地层变动等原因,才掉落了下来。这枚装饰铜璧的发现,为证实墓主人身份高贵又增添了一个重要信息。
惊喜不断
鸭头漆耳杯趣味满分
通过对两个棺木的清理,考古队员获得了更大的操作空间,也得以对头厢内进行更进一步的清理。随即,头厢内,一个长方形的器物被发现。经考古队员辨认,这是一件瑟,古代的一种弦乐器。
瑟,早期多达50根琴弦,所以又被叫做“50弦”。古人认为,亡者生命结束灵魂不灭。为了表示活着的人对亡者的敬爱,就将亡者喜欢的事物陪葬,以便亡者在另一个世界继续享用。这件瑟作为贵族享乐的乐器陪葬入土,也许能够推测出墓主人生前极爱琴瑟和鸣的优雅生活。
继续清理的过程中,考古队员又发现,木俑叠压的下方,有一件造型十分别致的漆木器。这件漆木器的一端被制成一个有着长脖颈的鸭头形状,这种造型在漆木器中十分少见。然而,想要将其提取出来,并不容易——这件耳杯的上方,叠加了一块朽木以及大量的泥土,必须先将上层的木俑及其他杂物清理完成之后,才能将这件鸭头漆木器安全地提取出来。头厢内,造型各异的人俑多达数十个,它们在头厢内相互叠压,几乎布满了整个空间,数量也十分庞大,这在仪征地区之前的汉墓发掘中非常罕见。可以想象,墓主人生前便是拥有众多仆人服侍的人,所以在其死后,也希望有众多木俑的陪伴。
将数十件形态各异的木俑提取出来之后,考古队员便开始专心细致地清理起下层的漆木器。终于,这件鸭头造型的漆木器被完整地提取出来。它不仅有长长的脖子,脖颈下方还绘有精美的翅膀羽毛图案,另有形似鸭蹼的部位,造型生动有趣。经过初步清理,考古队员发现鸭头造型漆耳杯的底部,还绘有“巨张”二字,红色的字迹在黑底漆面上十分醒目。
“巨张”铭文
究竟透露出什么信息?
其实,最先出现“巨张”铭文的,是头厢最先显露出来的一件漆案。在其底部,绘有“巨张”二字。古代文物当中,铭文具有非常重要的研究价值。考古队员推测,“巨”应表示巨大的意思,“张”很可能是姓氏,或者墓主人的姓氏,又或者是制作漆木器作坊的名字、制造工匠的姓氏。
在随后的清理过程中,考古队员分别在漆木几、漆案、漆耳杯等漆器上,发现了“巨张”铭文。根据几处铭文不同的笔迹形态,可以判断,这些铭文分别由不同的工匠书写;进而可以推断,“巨张”铭文肯定不是某个制作漆木器工匠的姓名。那就剩下了两种可能性:墓主人的姓氏,或制造作坊的名字。
考古队员通过查阅以往汉墓的发掘资料发现,此前胡场汉墓群出现的“大张”铭文与此次发现的“巨张”铭文十分相似,而考古研究已经表明,胡场汉墓群出现的“大张”铭文与其墓主人姓氏没有关联。据此,考古队员推测,“巨张”铭文也与M63号墓墓主人姓氏无关,极有可能是制作这些漆木器作坊的名字。
汉代典籍《盐铁论》曾记述漆耳杯的价值,“一文杯得铜杯十”,意思是说,一件纹饰绘制精美的漆杯,其价格可与十件铜杯等同。作为汉代贵族饮酒食羹的用品,从M63号墓出土的漆耳杯制作工艺堪称精湛,纹饰又极为华丽。
至今,M63号墓的墓主人身份仍是个谜。然而,根据其中出土的一系列精美的漆木器以及大量的人俑,可以想象到,这位拥有贵族等级的墓主生前所享受的奢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