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8月15日,首批共13名“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获得认证,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后代正式接过传承历史记忆、传播历史真相的接力棒。
幸存者逐渐老去,但是真相永不凋零。
南京大屠杀幸存者王素明女婿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夏天行:在海外传播南京大屠杀历史真相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夏天行:我叫夏天行,我是南京大屠杀幸存者王素明的女婿,也是第一批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我的岳母王素明,在1937年南京大屠杀期间,她的生父叫杨代福,当时是一名中学校长,被日本侵略者以“破坏分子”的罪名抓走杀害。
南京大屠杀幸存者王素明女儿徐弘:我和我爱人结婚后,我母亲就把她童年的悲惨经历讲给他听。在南京大屠杀期间,她的父亲杨代福被日本侵略者杀害,从此家破人亡,她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被送给一户贫困的王姓人家。我爱人听了以后非常震惊,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收集南京大屠杀这方面有关的资料和书籍。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夏天行:2007年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扩建竣工仪式,有一位外国记者,是BBC记者采访我的女儿,提醒她叫Nanjing Massacre,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南京大屠杀的英语,所以我就开始特别关注有关南京大屠杀的英文报道。我就经常看报纸,其中比较有名的是China Daily,就是中国日报,拿着字典,慢慢地学。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新街口外文书店看到了一本书,是张纯如写的《The Rape of Nanking》(南京大屠杀),它是英文版的。我去了几次,最后决定把它买下来,所以后来有关南京大屠杀的英文表述,我基本都是按照书上写的来表述的。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夏天行:因为我女儿在国外,我到国外去的期间,在参加一些朋友的聚会,发现他们对南京大屠杀的历史了解很少,他们对二战历史了解得还可以,但是对南京大屠杀这段历史几乎没有人知道,我觉得有责任和义务把南京大屠杀这段历史告诉他们。特别是他们听到30万人遇害以后,都感到大为震惊,因为在许多小国家,它只有几十万人口,所以30万人口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因为我是南京大屠杀幸存者的亲属,所以我说出来有根有据,他们相信。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夏天行:我有一个美国朋友叫戴维,他听我讲述了南京大屠杀这段历史之后,在2018年5月份,带着他的妻子和女儿全家专程到南京,参观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是由我岳母王素明陪同去的,连手带划,把她的经历讲述给他们听,而且把她的脚模,手模和哭墙上面她父亲杨代福的名字 一一介绍给他们一家。他们听了以后非常难过,还主动在留言簿上签名,为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捐款。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夏天行: 我老岳母晚年也是非常幸福的,非常充实,她是南京青奥会志愿者。老岳母是在今年3月23号去世的,我们非常怀念,特别是我女儿,在美国写了一篇文章叫做《跨越太平洋的爱——怀念我的外婆王素明》。
南京大屠杀幸存者王素明外孙女夏露:我的外婆经历了苦难的童年,让她有了不向困难低头的勇气,她终其一生都在努力爱着身边的人,我是在她的爱中长大的。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夏天行:我们作为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的传承人,我们觉得有责任和义务,把南京大屠杀这段历史,作为家族的记忆传承下去。
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艾义英之子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黄兴华:偕母赴日 证言历史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黄兴华:我是第一批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也是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艾义英的儿子,我叫黄兴华,今年67岁了。这段历史不仅是我们家庭的不幸,也是整个中华民族,南京30万同胞的历史悲剧。
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艾义英:1937年,侵华日军到南京大屠杀,整整30万同胞,我家杀死7个人。那个时候好残忍啊,看到小伙子就杀,我爸爸才37岁,我叔叔才35岁,我大伯的儿子才结过婚,才二十几岁(都被杀害了)。我妈妈带着我们姐弟三个逃难到村后山上才活下来。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黄兴华:我大概从2014年开始就陪母亲参加南京大屠杀的相关活动,当时还没有退休,但是每次通知我们,尽可能都参加。除了国内的,记忆比较深刻的就是2014年,和母亲一起去日本参加"中国战争受害者证言集会邀请会"。我们一起去了日本大阪、名古屋、东京等地参加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证言集会,因为日本当局始终不肯承认南京大屠杀这段历史,我们去主要就是向日本公民证实这一历史事实,对日本政府也是有力回击。
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艾义英:在日本讲给学生听,基本上是大学生。跑到我面前来,说“我们国家真的杀死这么多人吗?”我说我没说假话,这是真实的,我不会胡说。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黄兴华:我的老母亲当时已经86岁高龄,她也是第一次接受日本民间组织的邀请,向日本公民介绍自己在侵华战争过程中家人被害的历史。今年我母亲已经95岁高龄了,有一些细节讲不清楚,平时生活中为了不遗漏,我随身带着纸和笔,把母亲能记得的细节一一记录下来,整理好资料,将最真实的一面传达给大家。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黄兴华:我母亲现在也是非常幸福,有4个儿子还有2个重孙陪伴左右,现在除了我自己,我儿子也会陪我母亲参加相关纪念活动,我们作为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的传承人,有责任和义务把南京大屠杀这段历史,作为家族的记忆传承下去 ,只要有需要无论海内外,我们都会去现场。
南京大屠杀幸存者李高山之子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李真铭:成为紫金草志愿者 接过历史讲述的“接力棒”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李真铭:我叫李真铭,今年67岁,我是第一批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之一。我的父亲叫李高山,他是一名抗战老兵,同时也是南京大屠杀幸存者之一。
我父亲是广东茂名人,13岁那年他父母双亡,后来被邻居介绍到广东军第54师去当兵,当年抗战爆发。12月12日我父亲的部队抵达了南京下关煤炭港码头,我父亲所在的连,负责镇守挹江门城楼。12月13号,日军从中华门攻陷南京城以后,以最快的速度包围了挹江门城楼,俘虏了当时镇守城门的全部士兵,包括我的父亲,日军丧心病狂的屠杀就开始了。
抗战老兵李高山:我当时个子比较矮,被关在一个房子中间,日本人机关枪从两边扫射,前面的战士压下来,把我压倒了,帮我挡住了子弹。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李真铭:后来他从战友身下爬出来,看到有人往楼上跑,他就跟着跑,因为木质的楼房,人走有响声,当时日军把楼包围起来了,然后日军就浇汽油,开始点火烧,我父亲就从楼上往下跳,逃到一家人家的床底下,这样他才逃过一劫。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李真铭:后来在难民所我父亲被一对杨氏夫妻收养,一直到20岁,还帮我父亲介绍了我的妈妈。他们成家以后,生了我们兄妹5个,生活也蛮美满的,2016年的时候,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成立紫金草学雷锋志愿者服务队,我去报名了,因为年纪原因没通过,2018年我再次申请,后来被批准为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的一名紫金草学雷锋志愿者。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李真铭:向一些参观的市民,学生,包括日本人,讲述我父亲这段经历,我觉得意义很大。我主要讲父亲参加南京保卫战部分,以及他们部队被日军屠杀的经历。我父亲是93岁去世的,他生前每一次讲到这段经历都很悲伤,但依旧坚持讲述真相,我今年也已经67岁了,但只要有需要我还是会坚持父亲遗愿,让更多的人了解这段历史。
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常志强女儿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常小梅:从不理解到陪伴 创作《常志强的生活史》
1937年12月13日 常志强的父母和四个弟弟被日军杀害。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常小梅:我们小时候只知道,仅限于知道我的爷爷奶奶,被日军屠杀,其他的都不知道。其实我小时候是不太理解我父亲的。因为我父亲笑脸很少,我的印象中,他是那种比较冷漠的人。尤其让我记忆深刻的那时候上小学,有一年雪很大,我穿的布底鞋全潮掉了,就不太愿意走,我就站在那边,觉得冷啊。其实我的想法是让他来背一背我,或者抱一抱我,但是他回过头就讲,一会就到了,就自己往前走。我当时的心情特别难过,就觉得这哪是我父亲啊。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常小梅:直到1997年,当我父亲从媒体中看到日本右翼否认南京大屠杀,他就说我还活着,我是证人,所以他后来就站出来了,他就觉得我要去诉说。
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常志强:我妈妈把衣服拽开来以后,我看到几个刀伤,都在流血。我弟弟在吃奶,靠我母亲奶子边上,有个刀伤里头还冒血泡泡,我弟弟又不懂事,拼命在吃奶。血泡泡多,我就赶快上去,我说妈妈,我给你捂着,我说你坚持一会,坚持一会。可是我妈妈不能讲话,眼泪直掉。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常小梅:2014年日本友人松冈环要求我父亲参加他们的联谊会,电梯门一打开好多记者就上来了,我父亲一下就抓住我,说你不要走啊。那个眼神,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所以从那以后,所有他的活动我都陪同,也就是在陪伴中我才慢慢理解父亲。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 常小梅:他会经常一个人跑到纪念馆,然后到哭墙面前看。那座雕塑他更会去,就一直站在那边,然后泪流满面,他就觉得到那个地方去看, 就仿佛见到了自己的亲人。
《常志强的生活史》书中片段:屠杀的场景就仿佛是梦魇,挥之不去。他的脑海仿佛被植入了永不消失的电影胶片。这种痛苦的摧残好比身体被注射了毒品,不时地发作。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常小梅:为什么我现在特别理解我父亲,为什么后来我又会去写这本书呢?就是我理解了一个幸存者在童年受了那么多苦以后,笑由心生,内心从9岁开始就充满了痛苦,笑又从何处来呢?所以后来我觉得,这是我的问题,我不能去理解父亲。应该要去传承这段历史,我不想让父亲再为这个事 一次一次,就像伤口结了疤,讲一次就像伤口再流一次血,所以后来我就说,如果有讲今后那就是我来去讲。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常小梅:比如说一笔画个兔子啊,画个鸡啊。到老了,就让他去画画,开心开心,尽量通过这些快乐,把不快乐的事情驱赶走。
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常小梅:屠杀很可怕,因为它不光给像我父亲这样的幸存者带来了无尽的伤痛,它是延续的,它给后代也带来情感上的失去。我很想喊一声爷爷奶奶,但是我没有。如果说一个人不知道苦难,他是不懂得忧患的,所以我觉得作为幸存者的子女,作为中国人,铭记和传播这段历史,是我们的责任。
(《零距离》记者/李巧林 编辑/玉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