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蒿,记忆中的江南滋味

2018年06月29日 19:57:38 | 来源:我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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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文里的芦蒿

  苏东坡写完“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眼神落到水边,就有了后面的一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时令风物的好,在于它是季节里独特的元素,带有季节独有的味道,遵循气候应约生长,因为有期限,过了时候就没有了,所以让人有盼望、有念叨,让“会生活”的人有着诗意的记录。

  苏东坡的《惠崇春江晚景》诗让芦蒿名扬天下。明明是旧时河边普通的野草,在他的笔下却成了另一番风韵。论吃,苏东坡已是极致。

  而大自然美好的馈赠,其实来得轻巧又平易。芦蒿是长江中下游一带水边生长的野菜,又称蒌蒿和藜蒿,一到开春,水边湿地里就冒出嫩青的芽,几日春风吹过,细直青绿的茎秆微微晃着在江岸,绿意盈盈,衬着水气洇洇,是十分生动的江南意象。

  芦蒿二字,就已经很江南。草字头的植物,是透着水气的。人说《诗经》是最美的文字,芦蒿是《诗经》里的植物,《周南·汉广》里,“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说的是,年青的樵夫站在春日里的江畔,面对浩渺的江水,倾吐对心上人思而不得的惆怅。春景已成,美丽的姑娘啊,我割好蒌蒿做柴薪,如果你愿嫁给我,我便快饲马驹驾车迎。

  那是饱含烟雨江水的郊野真味,除了苏轼,被太多知名的学者文豪所咏叹过。

  清诗人朱彝尊做《鸳鸯湖棹歌》诗,其中有:“鸭馄饨小漉微盐,雪后垆头酒价廉。听说河豚新入市,蒌蒿荻笋急须拈。”

  陆游《戏咏山家食品》说:“牛乳抨酥瀹茗芽,蜂房分蜜渍棕花。旧知石芥真尤物,晚得蒌蒿又一家。”一种天真,一种风流,表面上的急不可待,其实是对田园生活的恬静舒适的渴求。
  芦蒿的吃法

  江南一带的湖河岸边和沼泽地带都有的芦蒿,在汪先生的老家高邮不怎么受追捧,倒是隔壁的南京人情有独钟,也算对得起“一口白饭一口草”的俗话。

  南京人素来爱吃芦蒿。早在明朝的时候,南京人爱吃芦蒿已经声名远播,朱元璋还曾将芦蒿列为贡品。

  芦蒿,又名水艾,香气清澈冷冽,身姿婷婷,绿色盈盈,十分惹人喜爱。芦蒿有很强的季节性。现在有了大棚技术,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了。但,真正自然生长或是野生的芦蒿,还是跟大棚里的人工品种不一样的。养生学上有一个说法叫做“吃旬”,意思是一年当中的每个季节都有盛产的蔬菜食品,吃时令菜不但味道鲜美,还对人体很有好处,因为这些时令的食物中携带了大量的大自然的信息,有利于人体的磁场调节。

  李时珍《本草纲目》草部第十五卷记载:萎蒿“气味甘无毒,主治五脏邪气、风寒湿痹、补中益气、长毛发、令黑、疗心悬、少食常饥、久服轻身、耳聪目明、不老

  野生的芦蒿茎呈微微的红色,清香较一般人工培育的浓郁许多——有点类似药香。只有真正被春风涤荡过的芦蒿,才有最原始的清气和鲜美。

  芦蒿的吃法有很多,最具代表的是芦蒿炒香干、芦蒿炒腊肉。

  扔一两粒蒜瓣急炒出蒜香,然后细火慢煸肉片,微微煎出油以后芦蒿入锅翻炒,真香。是一股清气浓郁和鲜咸交融的香,入眼清爽,让人有食欲,胃口大开吃完一大碗米饭。

  这一盘芦蒿炒腊肉的鲜味,是可拿出来让世界人民一尝的中国味道。2008年奥运会晚宴上,正有一盘藜蒿炒腊肉。

  大观园里的晴雯抱恙卧床,点名要吃的也是芦蒿。《红楼梦》六十一回里,丫鬟莲花和柳家的吵架,“前日春燕来说,晴雯姐姐要吃芦蒿,你怎么忙得还问肉炒鸡炒?春燕说荤的不好,另叫你炒个面筋儿,少搁油才好。”红楼里有饮食美学,精致又接地气,病中的人要开胃吃点滋补的食物,又不宜油腻。芦蒿平抑肝火清热止咳,面筋增强免疫,两者都极鲜嫩,亦开胃爽口,是极适合咳嗽不止的晴雯的。有读者说是宝玉“宠坏”了晴雯,一个丫鬟这般讲究吃食,而我却觉得,是曹雪芹有意,心疼了晴雯。一道芦蒿炒面筋儿,道的是曹公的品味和悲悯。是金陵烟雨的味道。

  芦蒿还可以清炒,那是盛满春色的江岸小舟,往舌尖将新与鲜荡开,是饱含三月烟雨的乡野清风,拂去心口的浮躁与浊气。少盐少油的一盘清炒芦蒿,原汁原味的清新中带着蒿草的香味,是对这种时令野菜最高的致敬。

  春初水暖,沙洲上冒出很多紫红色的芦芽和灰绿色的蒌蒿,很快就是一片翠绿了。海外同学春日来宁时,一定会点一盘芦蒿,泡一壶雨花茶,来一瓶红葡萄酒。“好友围桌三面坐,还有一面让桃花”,江南的春天便永久地留在海外游子记忆中。

  溶溶春水,青青芦蒿,千百年来清朗又平易地生长不息。是春景里水灵灵的一道新绿,是鲜美的春的食味,也是无数动人故事里极为俊美的一个风物,温柔清和了一人、又一人的春日时光。

  (来源:罐头文艺 编辑/李明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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