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水乡里下河,无论是那碧波涟漪的乡间湖泊,还是那泛泛春水的蜿蜒河流,两岸都散落着轻佻的杨柳。
杨柳的根柔、枝柔、叶更柔,随风摇曳,没有芳香,惟有那清爽的杨柳风荡漾于乡间古道。古人云:“吹面不寒杨柳风” 便是对她的阐述与赞美。
文人墨客的诗句里是对春柳的喜爱,虽然意境悠远却也总生出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饥肠辘辘之感。
私以为对万事万物最真诚的热爱就是把他们变成美食:秋日采酿桂花酒配上红膏蟹,冬有红泥小炉灶翻滚着辣汤火锅,而春柳即是最能代表春日味道的。在最缺少粮食的那些历史岁月里,柳树以一己之身不知挽救了多少性命。
现今食春食柳,就更多了几分忆苦思甜。
现摘的杨柳嫩芽浅绿微黄,荧荧中透着天真,淘漉之后放上案板切碾,菜刀与案板之间笃笃声声,敲动着味蕾的迫不及待,杨柳清香带来了春日味道。
切好的柳叶丁混着熬出的猪油拌入一早备好的糯米饭中,再稍加一点盐调味。
尚带余温的糯米和着柳叶猪油,清冷的柳像就这样多出温和的食物气息。
柳色清新,拌进米饭中倒成了点缀,到底是时代进步了,日子富足了,要是老人家从苦里过来的不免要在此时对儿孙们念叨几句当年吃柳枝啃柳皮的日子,感慨着孩子们遇上了好时候,吃得饱穿得暖。
拌好的米饭要再用瓷勺挑出揉成半大的小饭团,微微按压就算成型了。
糯米紧实,裹挟着柳叶丁又兼有滑腻的猪油,既不粘手又能保持稳定的形状。
春日静谧,时间的流逝也带暖意,是从容舒缓的,待到饭盆见底,就可以烧锅热油,准备下锅了。
土灶大锅,底下烧着柴草,菜油贴着锅边淋下去均匀地汇聚到锅底,糍粑的成败在此一举。
灶火的掌握尤为重要,火苗需得缓缓地,最好火又明旺又舔不到锅底,油锅里滋滋,带着几分雀跃,煎至两面金黄就可出锅了。
外头香脆,内里绵软,刚出锅的柳叶糍粑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不那么规整方圆的糍粑也像坚毅的人,有饱受煎熬的坚强外表更有柔软温暖的丰盈内心。
富余的柳叶还能再摊两张柳叶荞麦饼,食物能给人的永远是丰富的世界。
荞麦面粗糙却有嚼劲,面粉和着柳叶,加水调面,不过分厚重又不显得稀薄,一如儒家的中庸之道。
就着刚刚煎过糍粑的油锅,将和好的面绕着锅倒进,用铲子将面均匀地摊到锅面上,荞麦饼的表面也刷一层油,微火烘烤,最后撒盐出锅。将饼面与锅铲开的时候,心里就已然生出了满足之趣。
春日贪睡,杨柳糍粑与杨柳摊饼满足了口腹之欲,一嘴油光即将要在这漫漫春光中打盹。
梦中有落英缤纷,芳草鲜美,春江水暖有小肥鸭,蒌蒿满地有大河豚。
望,春柳,春留。